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創作者介紹
C.C.詹金斯/C. C. Jenkins
獸醫師,曾出版科幻小說《晝夜》。最欣賞的作家是J.R.R.托爾金,但並不願成為托爾金。懷疑自己的作品具備某種先兆性,因而有些困擾。
梁尚閔/Shang Min
1999年生,豐原人,目前在臺北擔任獸醫師。曾任臺大意識報記者、數次入圍臺大文學獎及師大紅樓文學獎決審。跟辛波絲卡一樣,常常對世界感到抱歉。長年遊戲於光劍之間。
仁吞/NiTen
從前有一個惡魔,他與注定要死的人做交易。給了什麼?他們想要的一切。那什麼被拿走了?他們擁有的一切。
目錄
前言
前言
「一夜情對象關了臥室的燈,在他身後,一幅星座全景圖發出螢光,照亮黑暗。」
十一月底,我前往一場讀劇演出,演出在一處專辦沙龍聚會的地方,整個空間就像北歐的小木屋。我抵達現場時,距離演出開始還有十分鐘,驗票工作員遞來一張便條紙,請我寫下一個令我印象深刻的場景。
座位安排得很隨興,你可以坐吧檯或地毯,我隨意找了張沙發坐下,手錶顯示14:55,演員正在和現場的聽眾進行閒談,聽眾約莫只有二十人左右。
她從小黑板撕下一張便條紙並讀出其中的內容:「我們坐在路邊攤,我看著我同學和他的母親談論夏宇的詩。」演員思考半晌,問紙條的主人:「你同學和他的母親關係如何?」
「不熟,事實上他們久久見一次。而母親的職業是國文老師。」一名女性聽眾回答。
「我猜是『悲傷』,或許這對母子沒辦法分享瑣碎的日常,只能挑選文學這種能夠引起共鳴的話題。」演員說。
「沒錯,我的答案也是悲傷,但原因跟您猜的不同:我的悲傷來自於發現自己無法參與他們的話題,他們看起來很快樂,我卻沒辦法理解或共感他們的快樂,我彷彿被排除在外。」女人說。
後來我的紙條也被撕下,演員朗誦我和霖仔初次見面的場景:「一夜情對象關了臥室的燈,在他身後,一幅星座全景圖發出螢光,照亮黑暗。」
「你們是第一次見面嗎?」她問我。我點頭。
「我再多問一點好了:這個場景發生的時候,你們已經……?」她睜大那雙漂亮的眼睛暗示我,現場傳出笑聲。
「噢,我們正要開始。」我害羞地回答。
演員若有所思,是否在類比她自己的一夜情經驗呢?「那麼我猜,是『驚訝』?」
「大概還有20%的喜悅吧。」我說。
80%的驚訝,20%的喜悅,沒有悲傷、亦無恐懼……我清楚記得,霖仔的藍牙音響正播放著The Japanese House的〈Saw You in a Dream〉,他關燈後,我凝視著臥室裡唯一的光源——那幅掛在牆上的星座全景圖,我杵在那,並感覺到,有一件偉大的事情正在我的生命裡發生。
「這是我最近在寫作課和學生們分享的『後設情緒寫作法』,希望能藉由更深入的思考模式,幫助他們寫作。」由於這名演員在現實中同時也是一名作家,因此,我不曉得這段「後設情緒寫作法」是否屬於劇本的一部分。她接著又分享了一個場景:某個無事晃蕩的午後,你誤闖一場國際熊類研討會,偌大的演講廳裡,只見一名西裝學者身披仿製熊皮,模擬熊的姿態在走道上爬行,並試圖發出類似熊的叫聲,周遭的與會者們卻發出訕笑,好像在看一齣怪胎秀。「如果是你,你當下的情緒是什麼?」
我忘記聽眾們給出什麼答案,最後,演員回答:「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林柏安——後來他成了我的丈夫。我當時感到悲傷,我看見一個孤獨的學者,沒有人能理解他。」
直至此時,我才發現:讀劇早就開始了。
以下是官方網站演出介紹:「《熊出沒的森林》講述一對愛情長跑七年的新婚夫婦,妻子是作家/導演,先生林柏安是野生動物學者,專門研究北歐瀕臨絕種的有袋短面熊。林柏安每三個月就會去一趟芬蘭,他們已經習慣了遠距離的相處模式。有一天,作家突然接到駐芬蘭台北代表處的電話,她的先生林柏安疑似在一週前的行動中失蹤……。」
前陣子,我見了葉柏廷,但我沒告訴葉柏廷我正在撰寫有關他的故事。他剛拿到博士學位,論文主題是關於雙光子顯微鏡。趁他目前正在謀職,我提議找個週末早晨,一起去街拍,他沒有猶豫就答應了。於是,我帶Olympus Mju II,底片是Kodak UltraMax400;葉柏廷則帶Bronica Zenza S1,底片是Fuji Pro160ns,我們在寶藏巖晃蕩整個上午。
有幾張底片我想拍他人像,他站到我指定的位置後,卻不知道怎麼辦才好,竟然給我比「Ya」,我連忙阻止:「這位先生,請你什麼都不要做,也不必看鏡頭。」
「這樣感覺好奇怪哇!」他露出難為的表情。
「我看你乾脆嘗試拍新店溪好了,我則捕捉你拍新店溪的樣子。」
按下快門的瞬間,我感到80%的喜悅,20%的驚訝:喜悅,是因為當我和葉柏廷在一起,總是感到幸福快樂;驚訝,是因為闊別如此多年,他依然天真爛漫。
我很好奇,如果我請你們猜測,當小葛天真道出親眼見證雨景的期艾,末日自小葛身後逼近,此時老人懷著怎樣的情緒,你們會想問詹金斯什麼?如果我問你們,當葉柏廷向我提及人道安樂時,他內心如何糾結,你們會想知道些什麼?
Shang Min
2024/12/18 寫於牯嶺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