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創作者介紹
亞加/Agenicy
喜歡觀察人類的半精靈魔法師,學習了用咒語構築世界與製作僕偶的能力。最近在寫魔法學校的碩士論文,希望可以順利畢業。
C.C.詹金斯/C. C. Jenkins
獸醫師,曾出版科幻小說《晝夜》。最欣賞的作家是J.R.R.托爾金,但並不願成為托爾金。懷疑自己的作品具備某種先兆性,因而有些困擾。
仁吞/NiTen
從前有一個惡魔,他與注定要死的人做交易。給了什麼?他們想要的一切。那什麼被拿走了?他們擁有的一切。
目錄
前言
前言
「撲朔迷離。失焦的線索,朦朧的舞步。一切彷若精密計算後的錯誤。」
χ的指尖在咖啡杯的杯緣來回滑動,希望能從那片漆黑中煮出一絲線索。一雙同樣漆黑的眼,反覆翻攪著散落一桌的檔案。似乎再過片刻,真相就能鈴響出餐。
事實是,他的第五杯咖啡早在半小時之前就涼了。點的早餐被晾在第五起事件的檔案旁,盤中的辣醬培根與這起事件中的片屍手法相呼應,這是χ今夜為數甚少的觀察結果之一。
物品丟了還能找到。即便壞了,還是有殘骸留下。但為什麼人死了,總是有東西能憑空消失?肉塊、腦袋、快樂、眼角膜、關係、靈魂……,為什麼人總是一直在失去?χ一飲而盡冷掉的咖啡,寒意沿著喉嚨向下穿刺進到了胃。他像個將錢幣丟向許願池的孩子,希望寒意能搓出一丁點麵包屑。但他的天真早在第三杯時就死了,如同第三起案子的孩子——差別只在帶給那孩子寒意的是刀子不是咖啡。
寒意,含意。
渡鴉的鳴叫切割著外頭的風聲,任由風如何地掙扎,都難以逃出渡鴉無情地撕扯。那不堪入耳的鴉鳴,震過了餐館的玻璃,刺進了χ的耳膜,挑起了對第七起案件中那挑染腥紅髮色女子的印象。含意,寒意。刀子撕扯了女子,血色凌厲地濺染在了她原本一頭烏黑的秀髮。兇手錄下了女子最後的慘叫,留在了案發現場。當χ第一次聽了錄音帶,他疑問為何沒聽到任何聲音。蒐證人員應到:兇手劃過了女子的脖頸。這是χ入行至今聽過最慘烈的尖叫。挑染,該死的。虧你現在還能開這種玩笑。
「還要嗎?」咖啡壺慵懶地貼在χ一籌莫展的眉頭旁。
「當然。」χ將杯子推近諾瑪。「我生活中能碰上溫熱東西的機會已經很少了。別再奪走我的咖啡了。」
他先是將半杯一飲而盡,驅走了寒意。再讓諾瑪添滿了整杯,開始了又一輪的困窘倒數。
「對了。」準備去到下一桌的諾瑪回頭問道。「諾瓦呢?前幾天來店裡時,聽他說要跟你講什麼事情。說一定要親口跟你說,還不准我先跟你講,說怕我講錯細節。」
「喔對。說他夢到什麼紅色天空的。」紅色。一股作嘔感湧上了χ心頭,他現在真的越來越討厭紅色。
「不不不。」諾瑪手中的咖啡如浪潮般晃動著。「諾瓦有強調不是夢。他說他還無法解釋為什麼不是夢,但他很堅持跟夢扯不上關係。」似乎對於自己沒傳達錯誤資訊而感到驕傲,諾瑪離開χ桌旁的腳步顯得輕盈了些。
χ又跌坐進了線索與謎團交織的漩渦。只是線索都被遮擋在了重重謎團之後,身處颶風當中的χ,逐漸感到無力……。渡鴉持續追砍著無辜的風,風聲持續拍敲著落地窗,和χ腦中的雜亂無章裡應外合,搞得他煩躁不安。眼前的培根似乎蜷曲了起來,就像那被吊掛多日的死胖子,在他被換上的猴腦上的蛆——第一起案子。風依舊敲著。蛋黃流淌四散,沾染到撒在盤上一角的鹽巴。讓χ想到了幾天前的那對麻花捲姊妹——第四起案子。風依舊敲著。脆雞烘蛋捲,器官都被用廢鐵零件填充的健美力士——第五起案子。風依舊敲著。櫃台咖啡機的奶泡,意識彌留的金獎演員,口中綿延的白色唾液,沿著臂膀垂涎到了手臂。定睛一瞧,才驚覺手臂上的那是四肢接縫處的章魚觸手黏液——第二起案子。
第六起案子。別想了。夠了。該死的風!
又開始冷掉的咖啡,只咬了一口的蠕蟲,鐵鏽味濃重的蛋捲,白色唾液與蛋黃液交融,章魚的觸手伸向了腦中的漩渦,挑釁著、挑撥著χ腦子上的培根。瘋,依舊敲著。
χ眉頭緊鎖,似乎這樣就能將腦中的章魚牢牢鎖死,和謎團一起丟出窗外。然而,即便丟出窗外,強勁的風勢仍能將其掃回他的桌前。沒用,真沒用。他雙眼閉鎖,似乎如此就能將心上的蠕蟲深深鎖死,和腥紅髮色的女子一起棄之街頭。然而,即使棄之街頭,渡鴉的嘶鳴仍能將女子血色的尖叫拋回他的桌前。
一隻手搭在了χ的肩上,「你還好吧。」諾瑪上前關心道。「從剛剛就看到你一臉苦悶地縮在座位角落。」χ如大夢初醒般揉了揉眼,微微向諾瑪點了點頭。人是醒了,但夢還在繼續。
「來。我覺得你需要點別的。」邊說,諾瑪邊將手中那壺東西,斟入幫χ新準備的茶杯。淡綠的色澤緩緩注入,χ不知為何,光望著那淡白綠光,腦中的狂亂就有了緩和的跡象。在諾瑪添茶的這幾秒,χ已遍尋腦內所喝過的茶類與對茶葉的印象,卻找不到一個能和其對應的茶種。
「這叫離香花茶。」似乎聽到了χ心中的疑問,諾瑪答道。「一年只開一次半的花。」
「一次半?」χ疑問道。
「離香花光一朵,開不出花香。必須叢聚,讓花香散播到其它花之上,它的花香才會出來。持續一週後,接著就閉鎖起來等待第二次開花。但妙的是,第二次的開花,離香花就會猶如玉石俱焚一樣,破壞彼此的花香。不到一個時辰,離香花叢就會充滿惡臭。聞過的人都說像屍臭味一樣。所以離香花又稱……」
「玉屍。」χ答道。「聽說離香花的第二次花期無法估算,難以照料。沒想到今天竟然能喝到。」
「原來大偵探χ也知道玉屍啊。」
χ小抿一口,讓清香在口中流淌一番後,再緩緩將茶潤過喉嚨——這口足堪χ此生最美好的體驗之一。
沉澱片刻後,χ向諾瑪問道:「諾瑪,為什麼物品壞了總能找到殘骸?但人壞了,卻能有東西憑空消失呢?為什麼人連死了,都在失去呢?」
諾瑪沉思了片刻,回道:「你知道我那大兒子吧。」χ點了點頭。「我那大兒子現在十二歲。如同大家所說的,正逢叛逆期。所有莫名其妙的想法都冒出來,好的壞的,全都被他當做自由意識難能可貴的產物,完全沒任何判斷能力。他可以因為洗不洗澡跟你爭半天,可以因為菜色跟你爭半天,可以為了早五分鐘晚五分鐘起床跟你爭半天。有一回,他為了隔天要考試,所以當晚跟朋友去打球被我阻止而賭氣。幾乎整整三天不跟我說話,他稱這個叫無聲的革命。到了第四天,他直接給我搞消失!我又氣又急,到處打電話。畢竟這裡不是什麼安全的地方,沒人想三更半夜在這裡的街頭亂晃。我住了幾十年都怕了,何況我兒子。你知道……。」
「等等,」越聽越模糊的χ忍不住打斷了諾瑪。「抱歉諾瑪,但這跟我問的有什麼關係嗎?」
「沒啊。但你還是專注地聽我講這些五四三快一分鐘。」諾瑪指了指桌上凌亂的檔案。「就跟這些東西一樣。你從早到晚坐在這裡,等等五點到就要滿三天了。但這些真的是線索嗎?」疑惑與震驚滿布在χ的臉上,這是個他沒準備好面對的答覆。
「科學家跟詩人進到烘焙室時,在期待的可能是不同的事。科學家利用各種算式、數據,精算出最佳的配料比,期待等等從烤箱出來的是最完美的精品。詩人呢?那些被科學家視為毒物的搞不好是他的香料啊。那些錯誤、意外,才是構成他作品的最佳配方。」諾瑪向已經空無一物的杯子再添了離香花茶。
「他是科學家?還是詩人呢?」